女建築師的養成

賴澤君 簡歷 我成長與南投縣一個相當傳統的農村聚落，全村由少數幾個姓氏家族組成。母親是南投廖姓家族，父親是在戰後從廣東海南島隨軍來台。十八歲考進國防醫專，四十八歲退伍，之後到埔里偏鄉醫院行醫，直到65歲退伍才回家與家人團聚。小時候我就和6個姊妹，加上母親，外婆住在一起，我的家庭像個小小女人國。 父親是醫生卻嗜畫如癡，個性拘謹寡言，獨善其身的個性很鮮明。而我的個性，部分像父親，部分像母親。小時候，母親常說自己是男人婆，動作大辣辣，個性好強，不認輸。母親是初中畢業，在她的年代，在南投這樣的鄉下，其實堪稱高學歷了，但原本體弱的母親，為了父親想生兒子的期待，生了六個女兒後，已經飽受身心煎熬，雖然不認輸，卻輸給了現實，輸給了健康，從此無力在其個人的生命裡綻放美麗的花朵。也許您會說，我有那麼多姊妹，小時候一定不缺乏母愛與照顧。可我卻始終覺得，自己的人生是從懵懵懂懂的生命探索裡養成一個獨立的性格。 因為青少年時代缺乏父母守護，小時我封閉孤僻直到國高中，堪稱這段歲月是我的慘綠少女時代。還好後來我發揮了母親男人婆傻大姊執著堅強個性，直到大學進入建築系學習後，終於逐漸在設計繪畫的領域裡找到生命的出口與自信。 現在身為一個女建築師，那已經是生命歷練過大半人生，現階段的任務了。我很慶幸，我選擇了一條自己想走的路。而這條路走得跌跌撞撞，很漫長。直到2003年我結束九二一震災工作，來到城鄉所就讀之後，我才真正瞭解自己的苦難，正是來自城鄉的差距，來自性別的壓抑，來自弱勢族群的命運。 ================================================== 剛加入建築師公會時，透過朋友引介我辦了一場電影《愛琳娜》欣賞會，導演想表達再怎麼廢的人生，也要努力開出生命的花朵的女工故事。看完電影我激動地哭了。因為愛琳娜的生命歷程，也好像是我的歷程。雖然一直不覺得自己稱得上是勞工階級。不過，其實，建築師事務所的設計師，繪圖員也是勞工。愛琳娜因為學習了小提琴當上音樂老師翻轉她的階級，街頭的運動得到城市女俠愛琳娜的封號。而我生命的懵懂探索，一路跌跌撞撞，何嘗不是這般的命運。 大學畢業到事務所工作，設計了好幾棟高科技廠房。不料九二一大地震，我的老家是重災區，親身體驗地震的創傷，我決定回南投加入重建工作，這段歷練，讓我了開眼界，重建完就很輕鬆地就考上台大城鄉所，來到台北；又巧遇搶救樂生院事件。許多城鄉所的理論，女性主義，姊妹情誼，卻發現在運動場上卻感受不到，讓我受傷很深。我常笑自己雖然處在女人國，卻最不懂和女人相處，解決女人間的爭端。我常在想畢老師的理論。覺得自己還沒有想透。但肯定這些理論，確實幫助我用不同的角度看問題，想答案。如今女建築師的身分，歷經了這幾年來各種的挑戰。我感覺自己不再是那個童年時代受傷的小鹿，感覺自己宛如新生，猶如歷盡滄桑另一美人。 ================================================== 前兩周，畢老師非常用心地安排了殷寶寧教授與我，慧燕，以及欣憶先一起聊了女建築師在職場上以及在建築教育上的所見所聞。在執業及教學上我沒有她們兩位來得久。我的特殊經歷是社運或是社會參與方面。九二一時，我一方面在震災重建基金會裡擔任半官方角色的工作，一方面我持續在自己的社區推動社區營造工作。那時候開始，我就開始注意婦女在重建工作的特色。 當時認識一個社區媽媽，她為了省下重建家屋的費用，決定自己綁鋼筋，模板，灌混凝土。另一方面當時台灣剛入WTO，米酒稅突然暴增。她就和一群社區媽媽找出古早釀造的技術，自己釀米酒，蒸餾。甚至研發出南投當地名產龍眼酒，聽說酒好喝直逼金門高粱。一度我也加入整合她們的農村釀造特產「醋、酒、醬、乾、果」我稱為農村五寶的研發工作。 考上城鄉所後，因緣際會，我加入樂生院運動。從古蹟談到人權社運，也與藝文界朋友辦大樹下市集音樂劇場活動。後來又推樂生博物館，與國際推動樂生院與漢生病跨國世界遺產運動。可以感覺台灣的運動圈好像女人比男人多，女人也比男人強勢。只是進入到主流的政治參與舞台。台灣還是以男性為主體。不過這幾年，台灣社會確實逐漸改變。我記得2013年為了樂生院推世界遺產，我去了兩趟美國女權運動發源地聖妮卡瀑布市（Seneca Falls, New York） 國家公園。那裏有句名言「世界因為少數人的堅持而改變」。這句話在那個年代看令人不敢相信，如今回頭看看現在的台灣，女人確實已經逐漸走入政治，也逐步改變這個世界的體制。 從社區營造，到社區政治，再到國家社會，如今再回頭看看自身所處的小世界，台灣的建築師公會。說真的，女建築師不論是在職場上，或是在公會團體裡，或是在公會的建築師政治圈裡，大概是比弱勢是更弱勢的一群。因為這是一個男性遠遠多過女性的場域。就我所知，新北超過一千位建築師，女建築師根本寥寥可數。而建築師公會，或者說競爭的職場上，更談不上需要為女建築師做組織的調整。甚至遇到利益時，男性會很理所當然地犧牲女性，這也是近年建築師公會為人詬病之處，因為根本看不到年輕人，以及女人，顯示台灣的建築界制度缺乏新陳代謝，不但市場萎縮，更嚴重是後繼無人。也許今天有這場”女建築師”談性別教育及職場生態的研討會之後有機會看見台灣建築界未來的更多，更好的轉變。 舉例說，最近一位城鄉所的學妹林婉純到荷蘭進行研究，發現了荷蘭政府從小學開始推動美力荷蘭建築教育美學工作。這讓我想到每學期要參加兒子的母姊會活動。我自己在開業之初，也是選擇到社區大學推動社區改造教育開始，並把過去經驗裡對社區營造、塗鴉藝術帶到鶯歌這個陶鄉裡。最近也和鶯歌國中校長及學校女老師一起推動陶窯美食戶外教室設計計畫，我們的設計徹底顛覆了傳統教室的觀點，把廚房帶到戶外，帶到大樹下，帶到教育體制裡，這個小小的翻轉設計，讓各界眼睛一亮，更為學校贏得各界掌聲，我想這是來自女建築師願意傾聽客戶意見，願意看見孩子的需要得到的巧思。 2002年，九二一時我到神戶研究災後重建工作，當時日本有許多女建築師致力於關心社區老人孤獨死問題，也關心婦女及小孩的心靈重建問題，因此推出以婦女、小孩、老人為主體的社區空間成為當時社區重建的重點。2010年我在紐約的社區街道轉角經常可見為晚歸的職業婦女照看小孩的托護室；而在樂生經驗，以及協助三鶯、南靖部落規劃過程，我也開始關心老齡化社會問題，長照問題，身為一個女性的建築師，如何思索未來社區可能的樣貌，並將這些議題帶入生活的社區，城市，是我現在關心的議題。 若有可能，也許未來我的觸角也會深入建築師公會裡，以女建築師身份發言，推動建築法、都市計畫法令的改革，期待自己有機會顛覆以男性思維下建構的台灣的城市環境與建築教育體制。 工作經歷： 2011-2015 賴澤君建築師事務所 擔任負責人 代表作品 新北投車站重組工程 設計監造 主持人 樂生院世界遺產潛力點3D全貌復原研究計畫 主持人 新北市原住民(南靖部落)文化園區規劃 主持人 鶯歌陶瓷工藝園區推動研究計畫 主持人 2008-2010 中冶造型顧問公司 擔任景觀建築設計師 代表作：鶯歌陶花園景觀生態公園 (國家卓越獎 金質獎) 2004-2008 樂生保留自救會&國際愛地芽協會台灣分會 擔任第一，第二任 秘書長 撰寫及推動漢生人權保障國家賠償法 推動樂生博物館 草創工作 推動樂生院及漢生病跨國世界遺產串聯工作 2000-2003 九二一震災重建基金會 擔任震災推動專員 執行弱勢家屋再造計畫。推動社區營造事務。 1997-2000 謝英俊建築師事務所 擔任建築設計師 欣賞的女藝術家 潘玉良、吳李玉哥、朱麗麗、歐姬芙 欣賞的女建築師 林徽音、Zaha hadid、修澤蘭